摘要：在“双百行动”和“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同步推进的背景下，云浮市农村老龄化率已达到22.4%，60-69岁的低年龄老年人占老年人口的57.3%。如何激活这一群体的社区参与，建设可持续的互助养老社区，已成为云浮市城乡一体化发展的关键问题。本文以嵌入理论为分析框架，提炼出“组织-认知-文化-结构”四维脱嵌困境，并进一步提出了四条路径：“党建引领的协同嵌入、地方知识的认知嵌入、岭南怀旧的文化嵌入、多元化共建的结构嵌入”。

关键词：嵌入性理论；低龄老年人；互助养老；云浮市；社区治理

冼明炫

（罗定开放大学 广东 罗定 527200）

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推动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广东虽为全国经济大省，但云浮市属典型“山区城市+年轻地级市”，2023年人均GDP仅为全省平均水平的58%，农村养老“缺钱、缺人、缺服务”问题突出。以往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政府购买服务和机构养老等“外部嵌入”模式上，对社区互助体系中年轻老年人的主体性和嵌入机制讨论不足。嵌入理论强调将经济行为嵌入社会结构（Granovetter，1985）[1]，Zukin&DiMaggio（1990）进一步将其细化为认知、文化、结构和政治维度[2]，为理解年轻老年人参与养老互助提供了合适的分析视角。

1文献综述与理论框架

1.1互助养老研究进展

国内研究经历了“概念辨析-模式比较-政策评估”三阶段（杨静慧，2016；刘妮娜，2019）[3][4]，但缺少对岭南宗族型村落内生性资源与外部制度互动的微观阐释。国外“time banking”“elder cohousing”强调互惠交换与空间共享[5]，却忽视中国农村“差序格局”与“情感-伦理”逻辑。

1.2嵌入性理论的四维修正

本文在Zukin & DiMaggio框架[6]基础上，结合中国农村“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场景，将“政治”并入“组织”维度，形成的“O-C-C-S”框架[7]：

组织嵌入（Organization）：党组织、村委会、社工站、宗族理事会等正式与非正式制度；

认知嵌入（Cognition）：低龄老人对互助养老的价值感知、角色认同与风险计算；

文化嵌入（Culture）：岭南农耕传统、宗族互惠、客家山歌、醒狮节庆等地方性文化脚本；

结构嵌入（Structure）：资金、人力、设施、技术等资源网络的密度与可达性。

2嵌入性视角下的脱嵌困境

2.1 组织脱嵌：党建引领弱化与协同机制不畅

在推进基层治理现代化进程中，云浮市部分村镇仍存在养老互助服务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求不相适应的脱嵌现象。考核导向偏差方面，市民政局对城镇的年度绩效评估中，互助养老权重仅占3%，且过度依赖“纸质台账+照片”的形式化核查，未能体现“公正”“法治”原则要求的精准治理。这种重形式轻实效的考核机制，导致村、社区“两委”将养老互助视为“软任务”，未能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在养老服务中的“战斗堡垒”作用，与“敬业”“诚信”的价值准则存在差距。

责任落实断层现象突出，部分村支部书记因承担过多综合治理、乡村振兴等“硬指标”任务，在统筹推进养老服务等民生工程时出现精力分散。街道社会工作站数据显示，全年由党组织书记直接主持的养老活动不足两次，专业社工成为服务主力，反映出基层治理中“民主协商”“共建共享”机制尚未健全，未能有效践行“和谐”“友善”的社区互助精神。

宗族资源整合不足问题显著，尽管宗族理事会依托祠堂、家谱等传统文化载体具备较强动员能力，但其治理方式仍停留在“人情社会”层面，缺乏“法治”“公正”要求的财务透明机制与项目评估体系。会议期间讨论热烈但后续执行乏力，暴露出传统治理模式与现代基层治理体系衔接不畅的矛盾。

2.2认知脱嵌：“养儿防老”与“数字鸿沟”

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调查问卷显示，72%的低龄老年人将养老互助等同于“政府救济”或“不孝子女的替代品”；其中，女性和受教育程度低的人对它的认同比例分别达到78%和81%。

风险感知偏差。一些老年人担心“服务拖欠”——他们今天为别人服务，但将来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在采访中，一位老人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我中风了，谁会给我送食物？

数字排斥正在加剧。虽然“时间银行”应用程序具有二维码登记、积分查询和服务预订等功能，但60-69岁人群的使用率仅为19%。原因包括：① 界面字体小，流程复杂； ② 需要绑定银行卡验证，老年人担心“被扣款”； ③ 由于缺乏线下辅导，83%的老年人表示“没人教，不敢用”。

话语系统失调。政府的宣传经常使用“志愿服务”和“社会治理”等宏大叙事，老年人更关心“是否可以提供免费医疗检查”和“积分是否可以兑换米和油”，导致政策话语与日常话语脱节。

2.3文化脱嵌：仪式空洞化与价值工具化

庙会“舞台化”。传统的庙会和山歌对唱被压缩成30分钟的“开幕式+集体照”，以游客为主要观众，当地老年人为背景。

祠堂“景观化”。一些村庄将祠堂改造成“打卡景点”，增加了咖啡馆和投影墙，但禁止老年人在祠堂内烘干南方药物和制作艾糍，导致“文化空间”和“生活空间”分离。

长者菜园“表演化”。一些行政村将菜园包装成“美丽乡村示范点”，要求老年人穿统一服装接待游客。老年人说，他们“像猴子一样被围观”，他们的参与热情下降了42%。

价值工具化。文化符号只是用来吸引投资，忽视了情感共鸣。老人在接受采访时说：“政府只想拍照宣传，不管我们内心是否想唱山歌。”

2.4结构脱嵌：资金单一与人才短缺

资金来源是“单腿行走”。除政府购买服务资金外，社会捐赠所占比例很小，大多为一次性“节日慰问”，缺乏持续的现金流。

人才的“三个不足”——人员短缺、培训不足、晋升不足。全市在岗的社会工作者不到1000人，他们的月薪低于当地幼儿园教师，导致无法招聘和留住他们。

设施利用率低。村里的互助站通常白天开门，晚上锁门。原因是活动内容单一，主要集中在下棋和看电视上，缺乏差异化设计。

技术平台的碎片化。民政、卫生、教育等各部门各开发自己的小程序，没有统一的集成使用平台。

3嵌入路径的重构

3.1组织嵌入：党建引领的协同治理

3.1.1“村居-宗族-社工”三元联席会议制度：以村（社区）党组织为核心，吸收宗族委员会、社会工作站、低龄老人代表、卫生院、学校等六类实体，每方2个固定席位。① 例会：每月农历正月初一在祠堂或党群服务中心举行，现场设置“讨论白板”，公开讨论议题和决议；② 主题“三表”：需求表（由进入家庭的低龄老年人收集）、资源表（由镇级部门委托）、项目表（由社会工作者设计）、现场匹配和现场认领；③ 决议“三色贴纸”：绿色“立即行动”，黄色“协商行动”，红色“上报行动”，并在村务公告板上公示。激励：对于完成率≥80%的村庄，党组织年度考核将额外获得2分；宗族委员会可以优先获得祠堂修缮补贴。

3.1.2“党员积分+宗族声望”双重激励：将低龄老人参与互助服务的时间纳入党员星级，1小时=1分。年度积分前10%将被评为“五星党员”，并优先进行推荐评先评优。宗族声望：设立“孝贤牌匾”，每季度评选“助老之星”。春秋两季，由族长颁发，并记录在宗族家谱的“功德栏”中。

3.2认知嵌入：在地知识的叙事革新

3.2.1“老农讲堂”：选派“田秀才” “土专家”担任讲师，出具聘书，每小时支付50元+10积分。开展课程，包括南药种植、四季滋补饮食、简单艾灸和应急救护等等。在长者食堂、祠堂前庭、田间地头轮流开课，实现“可学、可尝、可带走”。

3.2.2“生命故事影像计划”：由开放大学师生+低龄老人，四人一组，用手机拍摄一部5分钟的微型纪录片。在社区LED屏幕每天滚动播放，抖音同步发布。点赞量前10名被授予“银龄网红”证书。

3.2.3“数字反哺”工作坊：组织返乡大学生+电信公司志愿者，每期10人小班，连续5天、每天2小时。协助注册小程序、二维码签到、短视频拍摄、在线咨询等，奖励已学习4项技能的老年人，将获得“数字银龄徽章”，可在积分商城兑换30元流量包。

3.3文化嵌入：岭南乡愁的情感再生产

3.3.1“祠堂夜话”：每月农历十五，祠堂张灯结彩，组织低龄老人与儿童同台演出粤剧折子戏、山歌对唱、讲古仔。

3.2.2“节气厨房”：与“粤菜师傅”工程联动，培训低龄老人取得初级厨师证。按二十四节气设计非遗美食，如清明“艾糍”、夏至“裹蒸粽”、冬至“萝卜粄”。由 低龄老人主厨+高龄老人品评+社工记录，现场打分，最高分录入“节气菜谱”电子手册。

3.2.3“庙会义集”：将传统庙会改造为“互助养老慈善市集”，设置摊位，由低龄老人经营（手作香囊、艾灸条、竹编）。

3.4结构嵌入：多元共建的资源网络

3.4.1人才——“银龄实习生+导师制”：联系普通高校与民政局签订协议，每年派遣60名社工、护理、康复专业的大三学生驻村6个月，可抵顶毕业实习12学分。把“毕业实习12学分”搬到农村养老一线，培养“下得去、留得住、用得上”的基层健康治理人才。由本地中级以上社工、执业中医师担任“双导师”，每月给予一定的指导津贴（民政局专项经费）。

3.4.2设施——“青银共创工坊”：社区或村委盘活闲置小学、旧仓库，改造成集手作、培训、直播、康养体验于一体的共享空间。① 手作区：竹编、香囊、艾灸条生产；② 直播区：抖音、快手助农直播间；③ 康养体验区：简易艾灸床、智能脉诊仪。由村集体+返乡青年+低龄老人三方成立合作社，共同运营，按比例分配利润。

3.4.3技术——“云扶龄”小程序：积极开发小程序，与民政、卫健、教育三部门数据库实时互通，实现“一表登记、全网通用”。可发布陪诊、代购、农活帮工等需求；对接可穿戴设备，异常数据自动推送家属及家庭医生等等。通过上述细化举措，在组织、认知、文化、结构四维同步嵌入，初步实现了低龄老年人力资本的再生产与城乡养老资源的价值链整合。

低龄老人并非被动受助者，而是具备劳动、情感与象征资本的“积极行动者”；其参与意愿受到基层治理网络、地方知识体系、宗族文化记忆与资源配置方式的多重塑造。四维嵌入的“云浮模式”通过政校协同、城乡差异化适配，有效破解了资源碎片化与老年人力资本闲置的双重困境，为山区地市提供了低成本、高弹性、可持续的互助养老方案。

结语

本研究基于嵌入性理论，分析云浮市低龄老年群体参与互助养老的“组织-认知-文化-结构”四维脱嵌困境，提出党建引领、在地知识、岭南文化、多元共建的协同嵌入路径。实践表明，该模式能激活老年人力资本，助力可持续养老。未来需优化“云扶龄”小程序、强化政策保障纳入“百千万工程”考核、推动文化创新，并探索区域适配推广策略，为山区养老提供可复制的低成本方案。

基金项目：2025年云浮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嵌入性理论视角下云浮市低龄老年群体参与社区互助养老的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25云社研92号）

参考文献：

[1]Granovetter M.Economic action and social structure: The problem of embeddedness[J]. AmericanJournal of Sociology, 1985, 91(3): 481-510.

[2]Zukin S,DiMaggio P. Introduction[M]//Zukin S, DiMaggio P, eds. Structures of Capital:The Social Organization of the Econom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1-36.

[3]杨静慧. “概念辨析—模式比较—政策评估”三阶段框架下的农村养老研究[J]. 中国农村观察, 2016(4): 23-34.

[4]刘妮娜. 农村互助养老模式演进与政策评估——基于三阶段分析框架[J]. 农业经济问题, 2019(2): 67-75.

[5]Cahn E S. TimeDollars: The New Currency That Enables Americans to Turn Their HiddenResource-Time-Into Personal Security & Community Renewal[M]. Emmaus, PA:Rodale Press, 1992.

[6]Durrett C.Senior Cohousing Handbook: A Community Approach to Independent Living[M]. 2nded. Gabriola Island, BC: New Society Publishers, 2009.

[7]费孝通. 乡土中国[M].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24-36.

审核：刘   坤

责编：明贵栋

编辑：刘   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