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单是一件小事

2024-08-12



本文作者与著名作家莫言(左一)、著名艺术家韩美林(左二)在一起。(照片由作者提供)

文/王爱红


好像不是北方人在说南方的事情,而是中国人在说外国人的事情。我总觉着“埋单”是个舶来词,不是舶自哪个国家,而是舶自广东话。粤语、闽南语与普通话和字面含义大不一样,如果没有悉心学习,经过指导、训练,内地人一般听不懂。千禧年之前,我从来没有说过“埋单”,只说结账,或者直接去前台交钱,有时还可能来一嗓子——“服务员!”他们自会前来了事。那时候,我还没来北京,在北京偏南方向近一千里处的一家报社里谋生。这个词由南向北如粤语歌一般蔓延,并迅速普及,成了餐饮界的时尚用词。


埋单就是结账的意思。广州的饮食业,以前有先食后结账的传统做法。现在,先用餐后结账早已是整个餐饮业的普遍现象了。从前,广州的生意人年终结算,叫埋年;至茶楼酒肆,食毕开单结账,便是埋单。


买单与埋单是一对孪生兄弟,相貌很相似。有资料称,“买单”一词源起早年广州开埠穗港异地间商业票据往来,本地付款,异地取货,当下付钱买到的其实是一纸提单。相比之下,“埋单”更具有地域特色和历史文化背景,包含了广东人对生活的一种感悟,而“买单”则偏向于直接购买的含义。


我说过自己是哪里人,我的家乡口音重,平仄难分,咬字“埋”与“买”也即二声与三声字不是那么清晰。所以,不管是“埋单”还是“买单”,在我的话语里没有区别。我喜欢说文解字,直观字面的意思,就付个饭钱来说,反而觉着叫“买单”更适合。一个“买”字已经很贴切了。“埋单”一词让我联想到国际通行的人名的翻译——音译。因为,“埋”字本义是藏入土中。“埋”一般当动词用,也有形容词的用法,比如在埋单处,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两个词(实际上是两个字)就可以设置一个简单的“迷宫”。按这两个词的意思,埋单与买单的事情人人都干过,只是叫法不同罢了。餐后结账叫“埋单”,其余的交费就多了,仿佛都可以叫“买单”。反正埋单与买单都是付账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简化一下,保留一个买单就够用的了。处于对词源的尊重,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语言只不过是叶子,行动才是果实。古人云,行动有三分财气。中国人注重行动并不在意结果,很多时候一个字都不需要说,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够让人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完成一件事情。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呀。


353年三月初三上巳节,时任会稽内史的右军将军、大书法家王羲之做东,召集筑室江东的一批名士和家族子弟,共42人,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举办了首次兰亭雅集。王羲之“微醉之中,振笔直遂”,无意中写下了天下行书第一法帖,中国书法的“喜马拉雅山”——《兰亭集序》。自古至今,文人喜欢雅集,激发灵感,迸发出艺术的火花。兰亭雅集造就了千古绝唱,后人多有效仿,就像人人临摹兰亭均不可与真迹同日而语。有人说,这属于艺术规律。有人说,今人浮躁,目的性太强,因为生活的节奏加快了,这是具体的现实问题。也许人人心中有一部兰亭,但都被接二连三的一堆埋单埋葬了。


我的一位文友说:“埋单是一件小事,吃饭能花多少钱呀?”我听了连连叫好,甚合我意,文人雅聚绝对不会铺张浪费,高兴那天是由我埋单呀。


近几年,我专注于读书写作,适当控制了饭局,婉拒了不少高朋的约会,难免造成许多误会。实际上,我喜欢埋单的,特别是给文化人埋单还尝到了难得的甜头,心里感到无比温暖、快乐。


记得在报社上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单位的食堂在改造建设中,午餐的时候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在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其乐融融地相聚到一张餐桌上,吃完饭大家都抢着埋单,我当然是最活跃的那个人了。关键时候,报社一位副总编像位裁判,一锤定音:“叫王爱红买,他最有钱。”我连连说好,像中了奖一样高高兴兴地去买了单。此后,遇到类似的情况,还会有人争着埋单,我就省力气了,只瞄一眼笑滋滋地来一句:“吃个工作餐(您)还跟我争——”


实话实说,这样的机会还不够多,因为单位食堂很快就重新开业了。当时,我未必是报社里最富有的人,说卑微还差不多。让人感恩的是,而今迈步从头越,我不管干什么事情都很顺利,我对生活的赐予感到十分满意。有一次,冯骥才先生谈到书画市场时跟我说:“我从来不找市场,都是市场来找我。你去找市场的时候,市场就没了。”我知道,冯先生不仅是一位大作家还是一位优秀的画家,他的画不卖,但在书画爱好者那里却很抢手。先生睿智,话语中有辩证法。在先生面前,俺可不敢学张飞,桃园三结义的时候,他只会说“俺也一样”。我只能虚心向先生请教。有一天,报社一位跟我走得近的同事乘坐着我新买的奥迪车不无羡慕地悄声对我说:“王爱红,你是咱们报社最有钱的人。”所有的善意的语言我都不会反驳。我旧话重提,感谢领导与同事们的封赏。


既然说到有钱人咱再多说几句。某日,我去艺术研究院拜访一位画家,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了,他留我小酌,我怕人家破费执意要走,他一下急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饭卡,激动地说:“这里面的钱,咱俩每天都吃,几年都吃不完。”盛情难却,我跟他去了那家档次很高的饭馆。席间,画家跟我说:“花钱请人吃饭是最合算的事情,我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就在这张卡里充了足够的钱。”“噢——”我夸张地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画家是一位真正的牛人,他颇为感慨地说:“在北京,请人吃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也是。


画家终有大成,也在情理之中,他干什么也应该成。我好久没蹭他的饭了,如果请他出来小聚,应了他的话了,还真是一件难事。我就不说他的大名了。令人欣慰的是,前几天我还收到他主动发给我的微信。彼此相识有个念想,是人世的温情,画家是真正想我的人。他笑着说我是一位冒名顶替的美术评论家。我说,我冒王爱红的名,但不敢说自己是一位评论家。所谓的“家”是冯骥才先生给我的封赏呀。在冯先生的一本著作中,他标注王爱红是著名美术评论家。谢谢先生!


还有一件关于两位鼎鼎大名的大师埋单的故事,是韩美林先生夫人周建萍女士在一篇悼念张贤亮先生的博文中记录下来的。真挚的友情令人慨叹,我照实写来。2014年有天上午,韩美林夫妇携众前去协和医院探望他们的知己病重的张贤亮先生。周建萍写到:“临近中午,贤亮嚷着要出去请我们吃饭,完全不像个病人,我们去了医院对面一家酒店,好客的贤亮将饭店所有的美味都点了个遍!美林有一个习惯,就是到哪儿吃饭只要他在,别人就别想买单,唯独在贤亮这儿行不通。”你看,周女士在此处用的是“买单”,可见“埋单”与“买单”具有一定的通用性。韩美林先生令人瞩目的成就与他的大方在圈内是有口碑的,唯独埋单在大文豪张贤亮先生这里却行不通。我联想到两位大师在“文革”中的遭遇,在心里敬佩这一对硬汉。惺惺相惜,这可不是钱不钱的事儿。看过电影《梅兰芳》的观众,是否记得一场戏,梅兰芳的师父十三燕对梅兰芳说,别忘了给咱们伶人提一个格。大作家张贤亮先生,安息吧,他就是一座丰碑,是给中国作家提了格的那个人。


把所有的美味都点了个遍的人,我恍惚也见过,说不清是什么人埋单,对于他们来说埋单确实是一件小事。这一群人仿佛有争着埋单的习惯,买个单就像演一场武打戏,至于价格方面是决然没有人在意的。席间亭亭玉立的服务员好像不是小伺而是观众,她们不知是从选美大赛还是从歌舞厅里选拔出来悦人眼目的。端茶倒水,斗媚争妍,你认为这是高档餐馆的标签吗?价格不菲的账单是怎样计算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有什么样的吃客就有什么样的饭店。


消费过就要埋单,天经地义。假如是不该有的消费,他还要为自己的过错埋单,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我也犯过不该有的过错,还为自己的天真、轻信埋过单,与餐桌上的埋单相比,我付出了一座酒馆,我用这些钱天天请大家吃饭该有多好呀!


中国有句古谚,“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饭穿衣确实是人生的基本需要。与穿衣比较,吃饭应该是人的第一需要。常言说,民以食为天。埋单是小事,但吃还是天大的事,有人可能弄反了。近日刷屏刷到许多有关埋单的小段子,包括冯巩先生的小视频,里面有很多关于吃吃喝喝的小插曲,风趣、幽默,颇为深刻。有逃单的,有钱带得不足的,有丢了手机扫不出钱来的……还有滑头,明明说得好好的是他请客,埋单的时候居然醉了,一头扎进餐桌就起不来了,其他人见状悄悄地溜走了,只剩下他,不用说还是他付钱。真实的情况往往是别人替他买了单,岂不知他吃了多大的亏呀。哲人西塞罗说:“假如一个人丧失了友情,那他可能无法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说:“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注定一事无成。”当然,善解人意并不在乎的人境界更高。


这些颇接地气的小故事,让我联想到AA制。这是真正的舶来品,有人认为AA是英文Acting Appointment的缩写,意思是代数平均,即所有人平均分担所需费用。在饮食上AA制,那些餐桌上的段子就只能是难忘的记忆了。AA制好像缺点温情,但是人人平等,很科学,用不着老想着一件事情,在请、回请、层次、规模以及消费多少等方面多费心思。AA制可以让小事变得更小,岂不乐哉。


审核:刘   坤

责编:王世明

编辑:刘   彬

分享